黃金抱抱。曲水流觴

 
戲子，有時候就是容易太入戲。燕十三和梅蘭芳的最後一場擂臺賽，燕十三站在舞台上，背插旌旗，作武生打扮，他台上演的《定軍山》的戲碼，老將黃忠雖然髮白，箭術仍然精湛，奮力而為，斬了敵軍大將夏侯淵。而面對和梅蘭芳的擂台戰局，燕十三刻意選了《定軍山》這一齣戲，因為他內心需要《定軍山》橋段和黃忠角色，透過老將黃忠，他才能站上《定軍山》，在台上完整詮釋自己的心境...


遠處梅蘭芳的戲臺，高朋滿座；而燕十三的戲臺呢？聽眾不耐老戲重演、舊詞重唱，喧嘩吵鬧，最後一哄而散，連瓜子果皮都丟上了戲臺。燕十三，曾經名滿天下的宮廷名伶，太后欽賜的翡翠帽和黃馬褂，孤寂塵封在那玻璃匣子裡，一切都成了過往雲煙。但他完全入戲，台下座兒的破壞喧鬧，是不斷圍靠過來逼他投降的曹軍；那些瓜子果皮，是沙場上揚起的一陣風塵而已。

沒有一位聽眾，空的戲臺，他獨自一人，相信自己是黃忠，兀自在台上演著他自己的《定軍山》。

這是戲子的癡傻。

再觀梅蘭芳，他有天生的戲劇細胞，戲臺上的燈光、氛圍、觀眾目光、絲竹樂聲，當一切具足時，梅蘭芳就不再是梅蘭芳，只有戲台上的角色，所以情感內心戲，演來絲絲入扣，台下的座兒看得張口目呆，隨著劇情的起伏波動，神馳九霄雲外。也因為天生的入戲細胞，和孟小冬的《遊龍戲鳳》，從台上延續到台下，最終擦出一段情。梅蘭芳的聲名大噪之後，行程滿檔，連想和孟小冬看一部電影的時間也沒有，這是副紙手銬，緊扣他的右手；而歷代以來，紅伶名優的聲名再大，終究仍只是戲子，光大戲子的地位，甚至是抗戰時的精神食糧和標的，都一一變成了紙手銬，銬著他的左臂。

紙手銬，看似可隨時掙開而逃，但那破碎撕裂的後果，其實比鐵手銬還要恐怖，他只能用那句話安慰自己：「畹華，別怕！」

這是戲子的無奈。